“前世刺史”的昔时旧梦-费胤斌

撰文/楼倚杉  

 

夜深，桐乡学前街旁的瑰石山房，一间不大的屋子，灯还亮着。

屋外有水声，那是运河的支流，多年前就从这里经过了。在《故乡杂记》里，茅盾这样说着：“倘若这个世界还有原先，还有旧时的月色，还有过去的时光，这个地方便是江南。”

月色是旧时的月色，时光还能是过去的时光吗？

费胤斌，这个出生于1984年的年轻人，长着一张不显年纪的娃娃脸，爱时装和香水，却也爱旧时月色和昨日时光。

白天，他习写书法，晚上则于灯下篆刻。一个人，在古人的世界里游历。

虽然家族中并未有从艺的长辈，费胤斌却从小就钟情于书法和篆刻，这份源自内心的喜欢让他觉得很幸运，父母对他的管教很宽松，他便自觉专注于艺术中。

八岁那年，他有了第一位老师毛建翔，楷书、隶书、行草，一学就是八年，启蒙老师帮助他打下了扎实的基础。初二之时，他拜书法家俞建华为师，至今犹记得第一次见面的场景——面对老师所问的第一个问题“你觉得《张迁碑》如何”，平日里伶牙俐齿的费胤斌紧张到只是简短地回答了一句“蛮喜欢的”便不敢再有过多的言语。

俞老师对他影响很大，除了体现在书法上，更重要的是体现在思维方式上。俞老师所说“与古人对话，永远都不会出错”的教诲他一直奉为圭臬。

高中毕业之后，费胤斌在日本停留了三年，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一个目的地。“我当时了解到日本是除中国之外唯一痴迷于书法篆刻的国家，所以我便萌生了去日本看看中国文化发展的念头。”这三年，他体验了日本人对书法和篆刻艺术的重视，也感受到了自己作为中国文化继承者的责任。

如今，费胤斌在桐乡市文化馆工作。他的办公桌上并不见电脑，灰黄的毛毡上排布着笔墨，案边泡着两盆大大小小的砚台，他只爱端砚与歙砚，收藏一些与书法篆刻有联系的物件，提高审美趣味，也能反观自己的瑕疵。作为篆刻爱好者，他自然也收藏了许多印章石料，“遇见好的石头就像和美丽的女子一起在西湖边喝咖啡，最理想的大概就是董小姐了吧。”

他的故事里氤氲着“董小姐”，每每说起，目光如炬，音色似钟。“董小姐”不是安和桥畔的女同学，而是确指艺人董洁。费胤斌的逻辑里事务何必严肃，言语带着狡黠。他说自己从初中开始就欣赏董洁所塑造的形象，这一审美趣味甚至影响了他艺术创作的风格偏好。

问及谁是他艺术上的“董小姐”？他思忖片刻，提起初中时遇到的《张黑女墓志》。“合胃口，宁静端庄，若是以人喻字，很靠近‘董小姐’。”遂写了六七年，后来因为篆刻边款需要小楷，便开始学习钟繇，甜美而略微带有活泼感，一样像极了“董小姐”。

费胤斌说：“书法和篆刻没有什么捷径，只能花时间下苦功，但审美很重要。每个人的天赋异禀不同，我庆幸的是一路走来，自己的审美眼光还是比较敏锐坚定。”

审美眼光如何修炼？费胤斌归纳为三点：看书、学习，以及谦虚的态度。

他看书很杂，但谈及最爱的书，他不假思索地蹦出“董桥”这个名字。“在他的文章里我看到了‘旧时月色’，一种只能在他笔下才能见到的风景，读董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安静。”

对书籍的装帧，他有他的“怪趣味”——装帧不好的书他不爱。在他看来，一本好书就应该是一件艺术品，所以董桥的书，他只买香港牛津版。“董桥香港版的书都是他自己设计装帧，作为一位对中国文化有着深刻理解的作家，他自己的设计才最能表现他笔下‘昔时人物的风情’。”

仍是旧日昔时。

他始终认为自己与古有缘，甚至名字也与大唐人士巧合，他因此刻了一枚“前世刺史”的闲章，在河畔的月色中，在明灭的灯影里，做一回昔时的旧梦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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